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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恻影
我握着相机的手指微微发颤,取景框里的男人正在VIP席闭目养神。他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裹着挺拔身形,左手小指戴着枚暗银尾戒,无意识敲击扶手的节奏分明是《致爱丽丝》的前奏。
程总最近在二级市场。。。身旁同行的快门声里混着议论,听说上个月做空瑞丰赚了二十亿。。。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我将镜头推到最近,男人锋利的眉骨在顶灯下投出阴影,左眉那道细若游丝的疤痕刺进瞳孔——和记忆里被火舌舔舐过的伤痕完全重合。
周小诺!同事小林捅我手肘,央行副行长上台了!
我仓皇按下连拍,藏起发抖的手。十五年前少年宫烧成焦炭的钢琴突然在脑海中轰鸣,程朗把我推出火场时手臂上的水泡也是这样蜿蜒的形状。
论坛结束后,我冲回杂志社反锁办公室。电脑屏幕上是加密文件夹《新城项目疑云》,旁边泛黄的《申城晚报》头版还印着父亲坠楼的照片。当年他倒在证监会大楼前的血泊里,手里攥着被认定为伪造的账本。
我将论坛照片与珍藏的老照片并排对比。十二岁的程朗搂着穿背带裙的我,胸前数学竞赛金牌在阳光下晃眼。而此刻屏幕上的男人眉眼深邃如墨,唯有敲击扶手的指尖还残留着那个贫民窟天才的影子。
程驰。。。我抚过屏幕上冰冷的轮廓,你到底是谁
手机突然震动,王主编的名字在黑暗中闪烁。新城项目的稿子立刻停掉。他声音带着不自然的紧绷,程氏的法务总监刚来过电话。
但土地质押的时间线明显有问题。。。我攥紧那张刊登父亲遗言的旧报纸,您说过新闻人的脊梁不能弯。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脆响:十年前你父亲也这么跟我说过。知道他现在坟头草多高了吗
我猛地站起撞翻椅子,玻璃窗外陆家嘴的霓虹在视网膜上灼烧。父亲坠楼前夜的场景突然涌现,他红着眼睛把牛皮纸袋塞给我:诺诺,把这个交给。。。
刺耳的门铃打断回忆。我摸到玄关时,猫眼里晃过香槟金晚礼服——是林嘉。
穿这个。她不由分说把礼服盒塞给我,程氏周年庆酒会,我搞到了媒体邀请函。鲜红指甲戳着请柬烫金logo,你那个程总裁,半小时前派人打听过你的住址。
我盯着请柬上龙飞凤舞的程驰签名,胃部突然绞痛。当年程朗教我解黎曼猜想时,草稿纸上也这样写着朗字最后一笔上挑的弧度。
半岛酒店顶层的香槟塔折射着纸醉金迷。我捏着伪造的记者证混进场,程驰正在露台与白发老者密谈。看清那人侧脸的瞬间,血液轰地冲上头顶——李国富!当年父亲的合伙人,唯一从诈骗案中全身而退的恶鬼!
微型相机在掌心发烫。我假装整理鞋跟蹲下,定向麦克风刚对准露台,身后突然传来水晶杯碎裂的脆响。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惊得我撞上罗马柱。程驰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古龙水裹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俯身时领带垂落,锁骨处的月牙形疤痕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那是我七岁玩闹时咬的齿痕。
周小姐对程氏的兴趣,他捡起我掉落的口红,指尖若有似无擦过腕骨,似乎超出了财经记者的职业范畴
露台传来李国富的咳嗽声。我后退半步,高跟鞋抵住墙角:程总对每个调查者都这么关怀备至
他忽然逼近,将我困在柱身与臂弯之间。二十层高空的风掀起窗帘,掠过他眼角那颗泪痣:只对特别的。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里。
林嘉的短信在屏幕上炸开:速离!程驰助理在查你背景!
腕间突然一凉,程驰将他的百达翡丽套在我手上:地下车库B区,白色宝马。呼吸喷在耳畔的刹那,我听见他喉间逸出的气音:0915。
这是我公寓的门锁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