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漪趁机猛地推开他,踉跄着扑向女儿,一把将吓坏了的星然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然然不怕!妈妈在!不怕……
星然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小脸埋在妈妈颈窝里,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怯怯地看向那个杵在阴影里、高大得如同怪兽的陌生叔叔。就在这时,儿童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被妹妹哭声惊醒的星熠也冲了出来,看到妈妈抱着妹妹,又看到那个可怕的坏人,小男子汉的保护欲瞬间爆发,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冲到男人面前,勇敢地用小拳头捶打男人的腿,奶声奶气却异常愤怒地喊道:坏蛋!不许欺负我妈妈!不许欺负妹妹!
星熠的拳头对男人来说如同挠痒,但这突如其来的父子对峙场面,却让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只及自己大腿高、却一脸凶悍地护着母亲和妹妹的小男孩。那眉眼……那倔强的神态……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血脉被瞬间点燃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星然躲在妈妈怀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发抖,但或许是哥哥的勇敢给了她力量,又或许是孩子天生对某些气息的敏感。她的小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怀里的素描本,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混乱的情绪中,她仿佛想抓住什么熟悉的东西来获得安全感,小手胡乱地抓着素描本的边缘,又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睡衣的袖口,仿佛想把自己缩得更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星然为了更紧地抱住妈妈,小手臂用力地环着许清漪的脖颈,原本被睡衣长袖包裹着的小手臂,因为动作而向上缩起了一截。
一小片光滑细腻的、属于孩童的肌肤暴露在客厅并不明亮的光线下。
就在那截小小的、藕节般的手臂内侧,靠近手肘弯的地方——
一枚小小的、形状极其独特的暗红色胎记,清晰地烙印在那里!
那胎记的形状,赫然像一枚小小的、棱角分明的五芒星!
时间,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
男人深灰色的瞳孔,在看清那枚胎记的瞬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十级地震般的剧震!那冰冷锐利的眸底,所有翻腾的怒火、冰冷的嘲讽、刻骨的痛楚,在千分之一秒内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彻底碾碎、取代!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一颤!视线死死地钉在那枚小小的五芒星上,仿佛要将它烙印进灵魂深处!那张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有过半分变色的、线条冷硬如岩石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裂的裂痕。
空气死寂。
星然手臂上那枚小小的、暗红色的五芒星胎记,像一个解开宇宙密码的密钥,瞬间引爆了周时砚灵魂深处沉寂了三年的核弹。所有冰冷的怒火、刻骨的嘲讽、被背叛的剧痛,都在这一秒被一种排山倒海、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的洪流彻底冲垮、重塑!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血液在耳边奔涌轰鸣,几乎剥夺了他的听觉。视野里,只剩下那个小小的印记,和许清漪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愕到空白的脸。
我的……周时砚的声音是从破碎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滚烫的血气和冰碴,孩子……是我的
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窜过许清漪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僵硬。胎记他的意思是……她僵硬地低下头,看向怀中女儿裸露的小手臂内侧——那枚她早已熟悉、形状独特的星形印记。再看看眼前男人那张轮廓深邃、此刻因极度震撼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答案,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炸开!
叔叔也有星星!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周时砚猛地循声低头。
是那个勇敢的小狮子!许星熠!他不知何时停止了捶打,正仰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周时砚因为刚才撕扯而微微卷起的军装衬衫袖口下方——那里,一枚几乎与星然手臂上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大的暗红色五芒星胎记,赫然烙印在古铜色的、坚实的小臂肌肉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同样的血脉印记!
嘭!周时砚感觉脑海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臂,那只曾在枪林弹雨中沉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自己手臂上那枚伴随了他三十年的胎记,再看看星然手臂上那枚小小的、宛如复刻般的印记,最后,目光死死锁在星熠那张酷似许清漪、眉宇间却已然透出自己少年时倔强轮廓的小脸上!
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尖叫!一种源于生命最本源的呼唤,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熔化!
是他的孩子!是他和许清漪的孩子!那双在异国他乡支撑她熬过至暗时刻的深灰色的眼睛的主人!那个在她梦魇中徘徊了三年、让她灵魂深处不断悸动的模糊影子!
巨大的狂喜之后,是更加汹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三年!整整三年!他的骨血,他心爱的女人,在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里,在他全然无知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独自孕育,艰难抚养!而他,像一个愚蠢的瞎子,一个被愤怒蒙蔽的疯子,还在用最冰冷刻薄的语言伤害她!质问她戒指是为谁而戴!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低吼猛地从周时砚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像受伤野兽绝望的哀鸣,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碎感。他高大的身躯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毯上,溅起微小的尘埃。他双手死死插入自己浓密的黑发中,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起伏、颤抖。他想起来他们订婚前两天,他因为习俗被勒令不准见她,恰好在处理一个秘密任务时中了药,他翻墙去见了她,本意是为了缓解想她的情绪,结果刚进房间就碰到她一丝不挂在涂身体乳,压制的药性瞬间翻涌,加上两人马上就要订婚,许清漪也没有拒绝。因为不想大着肚子穿婚纱,两人说好要吃药,所以他从未想过她生的孩子是自己的。而许清漪则是因为第二天被喊去试订婚的礼服,挑首饰,应付七大姑八大姨,忘记了吃药。
深灰色的眼眸抬起,再次望向呆立当场的许清漪,那里面所有的冰冷和暴戾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溃的、深不见底的脆弱、绝望和……铺天盖地的悔恨!那悔恨如同淬了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许清漪的心脏!
清漪……他嘶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