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振依旧昏迷着,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肩上,灰白的半边脸在晨光下死气沉沉。他的身后……空无一物!只有空旷的琉璃荒原和远处扭曲的废墟残影。
什么都没有!
幻觉?疲劳过度?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视?
陈小雨惊疑不定,呼吸急促。她强迫自己再次看向那面琉璃断壁的倒影。
倒影依旧清晰。扭曲的天空,枯死的树林,三个蹒跚的身影……以及,那个紧贴在吴振倒影背上的、流动的暗红釉质人形!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真切!那东西没有实体,仿佛是倒影世界里的一个幽灵,一个由纯粹的恶意和冰冷釉质意志构成的投影!它搭在倒影吴振胸前的“手臂”,似乎在随着倒影吴振微弱的呼吸而极其轻微地起伏。那道细长的、如同瓷器崩裂般的黑色缝隙,仿佛一个无声狞笑的嘴,正对着她!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恶意,仿佛穿透了琉璃镜面,跨越了虚实的界限,狠狠地攫住了陈小雨!她感到自己右手手背上的菱形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皮肤下似乎有细小的冰针在游走!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混合着吴振痛苦呻吟和某种冰冷非人呓语的精神波动,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吴振倚靠在她身上的冰冷釉质半边身体,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不是幻觉!这东西……这东西存在于某种精神的层面,或者说,它正通过吴振身上那被侵蚀的釉质作为媒介……在渗透?在窥伺?在……缠绕?!
“呃……”倚靠着她的吴振,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比之前更清晰、更痛苦的闷哼,灰白釉质覆盖下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那紧闭的左眼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
它在影响他!它在试图唤醒侵蚀?或者说……它在试图通过吴振这个被深度侵蚀的“通道”,降临到现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小雨!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甩开吴振,远离这诡异的侵蚀源头!但理智死死地压住了这股本能。甩开他,他必死无疑!而且,那东西……真的能被甩开吗?它似乎已经和吴振身上的侵蚀深度纠缠在了一起!
“走……快走……”陈小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敢再看那面琉璃断壁的倒影,强迫自己扭回头,死死盯住前方枯树林后的农舍轮廓。她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腿上,几乎是拖着、拽着两个沉重的负担,跌跌撞撞地加快了脚步,脚下的琉璃碎裂声变得更加密集、急促。
她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任何反光的琉璃表面,生怕再看到那个恐怖的倒影。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冰冷的被注视感,却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顺着吴振冰冷的釉质身体,不断地传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吴振釉质身体接触的地方,寒意越来越重,甚至开始传来一丝细微的、如同釉质在缓慢凝结的僵硬感!
枯树林越来越近。那些扭曲的、毫无生气的枝干在灰霾的天空下伸展,如同拦路的鬼爪。林间的地面同样覆盖着薄薄的暗红琉璃层,踩上去更加湿滑。
就在陈小雨拖着两人,艰难地穿过几棵枯树,农舍的破败院墙已经近在眼前时——
“唔……”一直昏迷的江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呻吟。
陈小雨心头猛地一跳,低头看去。
江雨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她的眼神涣散、茫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薄雾。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视线,看向近在咫尺的陈小雨。
她的嘴唇干裂灰白,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陈小雨连忙停下脚步,小心地支撑着她,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
“……姐……姐……”江雨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她……在……哭……”
陈小雨浑身一僵!
江雨在说什么?姐姐?江夏?江夏在哭?
她猛地抬头,望向陶瓷厂方向那片巨大的琉璃深坑。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折射着幽暗天光的琉璃断壁,如同凝固的泪痕。江夏……那个被釉母意志占据、额生邪眼、最终引发毁灭风暴的身影……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