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黑了脸,是,原本在夜色中发黑的脸就越发地黑得不成模样,“你!”
他大抵是不愿意听旁人称他为“武夫”的,这可不算什么好听的话。
他黑着脸本能地就往前一步去,要往前一步与她好好地理论一番。
理论一番,抑或吓唬恫吓。
可阿磐已“砰”的一下阖上了殿门,因而他未能出口的理论或恫吓也就在这“砰”的一声响中戛然而止。
那先一步上了前的脑门也就“砰”的一声撞上了高大厚实的大明台殿门,撞得他“嘶”的一声,继而放出了狠话,“别让我再抓到你通敌的铁证,若是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上大刑!”
你瞧啊,是撕破脸了,连嫂嫂也不叫了,还要等着上大刑。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要想活,要想好好地活,就只能立在权力之巅。
唯有立在权力之巅,才能保全自己,也才能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人。
阿磐复又推开殿门,“谢韶,那你便等着,好好地瞧着,最好永远也不要合眼!”
狠话谁不会说呢。
再过个七八日,若是这局还没有破,不过一命呜呼,又能怎样呢?
她说,“你也最好祈祷我永远不要再有嫁给晋君的那一日,倘若有那一日,我最先料理的,就是你!”
谢韶的脸愈发不成颜色,“妺喜也能做王后?你想得美!便是主君还愿意,老先生和所有晋人也不会再应允了!”
早就料到了。
人这辈子都是有定数的。
你生于什么地方,长于什么地方,这辈子你要干什么,要遇见什么人,嫁给什么人,要经历多少磨难,要活多大年纪,冥冥之中全都定好了,早都定好了。
娶还是不娶,嫁还是不嫁,也都早就定好了。
终究已经囚在了这里,但求无愧于心,不必问前程。
这一夜仍旧无法入眠,谢密的烧总算退了,可她的伤口似有针扎,连带着脑仁也疼得厉害,怎么都不能安枕。
直到次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臂间的疼才缓了过去,阿磐也才能短暂地休憩片刻,阖一阖眼了。
天光大亮时,已是第四日了。
这一日雨一停,赵媪竟来了。
赵媪来的时候拖家带口。
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胸脯,把殿门开得响亮,廊下那恶鬼不知怎么通了人性,居然没有拦。
两个孩子见了她便哇哇地哭,哭得撕心裂肺,十分可怜。
谢砚哇哇地扑过来叫,“母亲!母亲!母亲!不要,不要阿砚了!不要阿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