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这辈子再也不会负他了。
这世间,为何就没有个两全之法啊。
孩子在怀中揽着,她想法掩住他们的耳朵,不使他们听见大人不能为人知的谈话,“我有时总想,父亲到底算是忠臣还是叛臣呢?他是晋人,可也在中山为侯,受怀王恩,食怀王俸禄,他背弃中山的那一刻,也一定很难。”
赵媪离了地的屁股又缓缓地坐了回去,人怔怔地开了口,“从前,不曾听你提起过令父的事。。。。。。。。。。。那令父,后来怎样了呢?”
眼泪在眶中凝着,阿磐怆然一笑,“死了,叛国的人只有一死,没有第二条路。”
中山国土狭小,若是赶尽杀绝,以千机门的手腕,任你藏身哪里,不出一日功夫,也能擒拿归案。
之所以没有,是怀王开了恩,为她的父母亲留下了后人。
因而,你说这世间的事,怎么不是一个环。
甲为乙留一丝善念,日后,焉知乙不会为甲留一脉骨血。
“于中山而言,父亲是‘叛臣’,我不愿做‘叛臣之女’,心里总是对中山有愧,想要求个两全,保下中山萧氏唯一的血脉。”
赵媪惊得张口结舌,“那…。。。…中山君竟只有这一个孩子吗?他不是王吗?据我所知他今年已经…。。。。…应该已经三十有三了吧?竟只有一个孩子,这不应该啊。。。。。。。。。”
是啊,一辈子都在为中山活,弃了情爱,竟没能开枝散叶。
赵媪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是重重地一叹,“原来竟还有这样的渊源,这世道如此,唉,谁又有错呢,谁也没有错啊,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
“可嬷嬷还是要劝一句啊,这高处不胜寒,会磋磨掉你的一生,你便果真是块磐石,也要被磨平棱角,磨成卵石,可怎么办呢?”
“父亲忠于晋君,我便也要忠于晋君,做“忠臣之女”,忠君,爱君,磨成卵石,碎成齑粉,也都不走了。”
赵媪重重地叹,一时没有话。
适才大梁外的日光与麦浪不再有了,轻车也没有了,希望一破,赵媪便又与她回到了这愈发暗沉的大殿之中。
阿磐心中歉然,“嬷嬷,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
赵媪抱着谢砚,捂着心口,“说这些干什么,咱们的命早就是连在一起的。。。。。。。。。怪司马敦啊,他要是个懂事的,就该在宗庙杀了那两个赵国女人,是他不争气,误了大事啊!嬷嬷每每想起来,都恨得牙根痒痒啊!”
赵媪有一句话是没错的,这都是命,可命又是什么,不清楚,只知道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的时候,人无法抗争,也不能阻挡。
阿磐冲她笑着摇头,“怪不得谁,怪我自己。”
面上强笑着,心下却怅然,“保不住孩子,也对不起他。”
赵媪幽幽一叹,大抵也认了命,“夫人呐,既不走,那……那就说不走的话了。”
见阿磐不语,垂眸听着,赵媪也掩了谢砚的耳朵继续说了下去,“我看见王父先丢的二公子,原本是不打算丢大公子的。毕竟…。。。…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爱他至深,哪里舍得松手呢?”
“嬷嬷怕大公子有闪失,就一直盯着王父,殿内虽暗,但嬷嬷眼神还行,夫人呐,嬷嬷私以为……。。。私以为王父原本是不打算丢下大公子的…。。。…是看见你一双手朝着二公子伸了过去,才皱了眉头,这才松了大公子的手的…。。。。。。”
“事关大公子安危,嬷嬷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错不了!你想想,大公子是王父早在去年就昭告世人的,那时候也是在晋阳,想想,那时候不就天天带着大公子见人吗?对不对?世人都说他狠辣,嬷嬷却知道他对你只有偏疼和心软,闺女啊,可万万不要与王父置气,着了赵人的道啊!”
赵媪果然是有一张巧嘴,黑的也能叫她说成白的。想那坊间的媒婆,大抵也都是一样的路数。
她有这样的口才,干什么事不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