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我看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着:我就是说说……
我没再理她。
我蹲下身,试图从门缝里看清里面的情况。
一片狼藉。
母亲蜷缩在墙角,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铁皮盒子。
那个盒子里,装着她所有的宝贝。
也是我童年唯一的炫耀。
一沓沓用皮筋捆好的,攒了十几年的冰棍纸。
妈,开门。
我是建军。
你不认识我了吗
门里安静了一瞬。
随即,是更尖锐的咆哮。
你不是!
你这个骗子!恶鬼!
我的建军,才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会笑,他会把玻璃珠都给我,他会踩碎家里的搪瓷盆,他……
她的话语开始混乱,颠三倒四。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眼睛。
母亲说的每一个碎片,都像一颗滚烫的玻璃珠,烙在我的记忆里。
那年我八岁,用弹玻璃珠赢来的钱,给她买了第一根带奶油的冰棍。
她舍不得吃,一直等到冰棍化了,才小心翼翼地舔舐那张油亮的纸。
她说,这纸真好看,比画儿还好看。
从那天起,我开始疯狂地攒冰棍纸。
为了两分钱一根的冰棍,我能追着卖冰棍的老头跑三条街。
为了换一张稀有的孙悟空包装纸,我输光了口袋里所有的玻璃珠。
可现在,那些见证了我整个童年的纸片,成了指控我的罪证。
在母亲混乱的世界里,那个踩碎了十三个搪瓷盆也没让她掉过一滴泪的淘气男孩,死了。
而我,这个撑起整个家的顶梁柱,是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
最让我窒息的是,她反复呢喃着一个我陌生的名字。
秀兰……